浑浑噩噩的思维被剧痛的齿轮搅碎，足足好几秒的时间里雯雅都无法呼吸。她空洞无光的双眼望着一片惨白的天穹，却只看见无边无际的黑暗。
        “没事吧？小姑娘，你没事吧！”
        “怎么开车的啊？你没长眼睛啊！”
        “喂，还是不要乱动她好一点吧？”
        背部紧紧贴上混凝土，那怕肌肤隔着一层布料都能感到地面在微微震动，似乎有越来越多的人围了过来。但周遭鼎沸的人声仿佛隔了一层透明的隔膜一般模糊而酸楚，雯雅一句话也听不清。
        我……没死嘛？
        黑暗尽头闪烁起渺茫的光晕，如同晨曦撕裂夜空般一圈一圈荡漾起来，半晌后恢复视觉的雯雅眨了眨眼睛，无数人投来的视线让她感到肌肤针扎般不舒服，她从来没有被那么多人注视过。
        嘁，为什么偏偏在这种时候，为什么偏偏是以这副狼狈的模样被人关注？
        一名中年男子打开车门走下来，他似乎很激动的在辩解着什么，但雯雅还是一句话都听不见。
        这个男人，在说什么呢？根本听不清的说……对了，助听器，我的助听器呢？
        雯雅想站起来，但稍一用力全身的骨骼都开始叫嚣着痛苦，不过还好她感受到助听器还挂在耳边，无奈下只能勉强动了动枕在头边的手指，把脱离出来的助听器重新按进耳朵里。
        中年男子的声音在无数旁观者的斥责声中清晰起来：“……是她在闯红灯啊！而且我有提前按喇叭的！”
        是……是啊，明明有按喇叭的……可是我……又怎么躲得开呢？
        “动了！她动了！”
        “愣着干嘛？快送医院啊！”
        ……
        “有点轻微脑震荡，还有软组织挫伤，没有什么骨折和内出血真的是非常幸运了！但我们还是建议住院观察一段时间……”
        护士带着中年男子推开病房门，雯雅静坐在病床边直愣愣的看着窗外，落日的余晖透过窗棂照在她精致的脸上，那崭新的雪白病服将她的肌肤反衬出一种病态的苍白。
        中年男子一愣：想不到这小姑娘还挺好看的。
        “小妹妹，你家人的联系方式是什么？”
        雯雅细白的双手交叠在大腿上，满是尘土的长发虽然凌乱，但很是柔婉秀气地垂在她身侧。听见中年男子的话，她微微垂下头，只露出乌黑的发顶和那根格外显眼的、病怏怏耷拉着的呆毛。
        要告诉我家长？玖姨会担心的……担心？好像忘了什么事……
        见雯雅陷入沉默，中年男子不知为何心里一揪：这小妹妹该不会是个孤儿吧？不过是孤儿的话，这件事解决起来也方便很多啊！
    中年男子挠挠头，转身从兜里掏出两百块钱递给雯雅，手伸到一半又停在半空；也许是同情，也许是愧疚，他又从包里摸出零散散一大把零钱来：
        “小妹妹，要不我们私了？啊～不要担心，这只是给你的补偿，在一段时间里你的医疗费我也会全部承担的！”
        ……对了，今天……没去学校啊！老师一定给玖姨打电话了吧，不快点回去的话……
        雯雅一言不发，默默拉上了病床边的隔离床帘。
        中年男子咬咬牙，这分明是不愿意妥协的意思嘛！这下事情可就难办了。
        数分钟后中年男子还在思索着下一步对策，雯雅就又拉开了床帘。原本的病服已经整整齐齐的码在枕边，雯雅已经换上了原本那身制服，一身破破烂烂的模样简直看的人心碎；崭新的衬衣和外套在摔倒时就被粗粝的地面磨的开了钱，书包的一边肩带也断了，将挂不挂的吊在雯雅肩上。
        雯雅拿起病床边的拐杖，感谢幸运女神！这个廉价的二手货在自己摔出去的时候居然没有坏掉！而且医护人员也很细心的把它一起带上了救护车，毕竟如果没有它的话只凭借自己的力量可是没办法回家的。
        中年男子看见雯雅杵着拐杖，一步一顿的走向自己，他注意到眼前这个少女的四肢有些异样的不协调，一举一动都像是新手戏偶师不熟练的表演一般。这一幕顿时又让他回想起当时那个呆呆的站在马路中央，不闪不躲的透过前窗看着自己，茫然无措的少女。
        原来这少女是个残疾人吗？看来不是她在闯红灯，而是因为走得太慢而错过了绿灯的时间啊！
        玛德，我真该死啊！中年男子心里忽然涌起狠狠扇自己一巴掌的冲动，还说什么要私了的话，自己还是个男人吗？
        手上的钱忽然被人抓走了，中年男子一愣，随后看着雯雅一瘸一拐的拿着钱走到了病房门口。大惊失色的中年男子音调都高了三度：“喂！开什么玩笑？！你要去哪里？你的身体明明还……”